执子之手
我拆了大凤。
给不清楚的读者们解释一下,大凤是一个游戏中的人物角色,过去四年的超过5000小时的游戏中,她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姑娘,我也为她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。
单从沉没成本的角度讲,损失任何战斗主力就足够令人伤心了,更别提是王牌。和大凤一起拆掉的,是151个姑娘和超过700件装备(其中大多难以再次获取)。
为什么?这是个很长的故事,长到需要几瓶烈酒和整个夜晚。肝功能不再可以支持我饮酒,所以就不详细说明了。简而言之,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缓慢地伤害亲近的人,却不自觉,甚至自以为做的是好事。
我是个极度自恋的人,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。用十分制计算,我一直给自己打7分,也就是“高于平均”。和许多人相比,我经常能用更短的时间掌握技能(只要这和我的技术栈相关),也因此为傲。这要归功于一位恩师,她让我懂得了高效学习的窍门。遗憾的是,我遇到的好教师不多,只有两位。
另一位的名字叫社会。她不是个坏教师,但也绝对谈不上仁慈。她教会我什么是善,什么是恶,也教会我如何保护自己。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她早早就把父母为我精心构建的舒适的水晶球打碎,让我在一地碎片中苦苦摸索。她的教学方法虽然严厉,但也颇有成效。可以说,没有这两位教师,也就没有现在的我。
但是,从没人教过我如何待人接物。我当然懂得最基本的社交礼仪,我曾接待省级官员参加宴会,也曾和亿万富豪(虽然当时只有千万)共进晚餐。脸上挂着笑容,时机成熟时说几句恭维的话,甚至是看脸色为在座领导转桌。要论这些繁文缛节,东北应该不输全国任何一个地区。可是,“繁文缛节”之所以被称作繁文缛节,难道不是因为它们只应存在于陌生人的客套之间吗?
什么叫朋友?这是个千百年来被说烂了的话题,然而却没人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。有人说,利益相关就是朋友,双方互取所求,在关键时刻可以雪中送炭。这么说,公司上下级之间是朋友,储户和典当行之间也是朋友了。也有人说,无条件的理解支持就是朋友。那么,哪怕支持的是不正确的、错误的想法,也能叫朋友吗?
《礼记·大学》有言:“所谓诚其意者,毋自欺也。如恶恶臭,如好好色,此之谓自谦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小人闲居为不善,无所不至,见君子而后厌然,掩其不善,而著其善。人之视己,如见其肺肝然,则何益矣。”怀特海在1916年的英国数学家协会会长就职演讲上说:“不加利用的思想概念是十分有害的。利用一个观念,是指将它与一连串复杂的、构成我们生活的感性知觉、情感、希望、欲望以及调节思想的精神活动联系在一起。有人通过被动地复习一些互不相干的观念来强化自己的灵魂,但人性不是那样构建的。”
有鉴于此,我认为朋友就是能互相学习、互相批评、保持坦诚、没有任何利益驱使和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人,就像庄子和惠子。我认为这可行,因此在有机会时,我从不吝于袒露自己的想法、将自认为他人的错误一一指出,并等待对方做同样的事。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发生。正如我和一位好友在讨论怀特海的宏伟教育蓝图时得出的结论:过于理想化。
现在想想,这样的行为确实相当刻薄且自私。但如果社交只是充满花言巧语的互相恭维,人们为什么还需要它?领导很少从员工身上学到东西,教师很少从学生身上获得知识,父母很少会反思自己。如果我们甚至不能通过和同龄人辩论交换观点,那该如何相互提升?只是学习奉承讨好的技巧吗?人们都在赞扬庄惠之辩,却没人试着将其重现。
我不懂,现在不懂,以后也很可能继续不懂。但我把这算作自己的错,我太笨了。
总有人问我怎么不更新视频了,我也一直没有回答。我在为考试而准备。我曾经遇到过非常坏的老师,她的行为负面且严重地改变了我的人生。因此,我想成为一名教师,我想保护我未来的学生们,想给他们正常的成长环境,想把我对生命、对于世界的理解都告诉他们,带他们学习,陪他们成长。当我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一位教师时,他说:“你不适合当老师”,我没听懂,还以为他在说教师行业非常辛苦,或者是我的专业水平不够。现在我明白了,是因为我做错了,但我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、为什么错,更不知道如何改正。这样的我,哪里配教书育人?
如果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意识到如此恶劣且低级的错误,我一定也有很多其它事情都彻头彻尾地做错了。我试着把它们找出来,但找不到。找不到意味着他们不存在吗?意味着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可能是错的,我的思想可能是错的。
父母对子女负有责任,教师对学生负有责任,我曾经背负过什么样的责任呢?只有两个,一个是赡养父母的责任,一个是照顾宠物的责任。前者对我来说还稍微有点早,但也很快就会到来。
我曾经有一只毛色雪白的贵宾犬,她的名字叫南茜。2011年,要好的童年玩伴对我做出了承诺,要送我一只小狗。我花了相当大的精力说服父母,又十分费力地乞求朋友的父亲(孩子间的玩笑话通常是不算数的),幸运地把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南茜领回了家。
我至今还记得母女分离时她流下的泪水,这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狗在哭,但我只认为是眼中进了异物。我没有给她足够有营养的食物,没有陪她充分运动,没有给她买足够的玩具,曾经的我认为自己做的已经够了。她在世的最后24小时,我更担心的是从牙缝里攒下的为数不多的过年钱,而不是她的生命,这甚至让我忘了有更大更专业的医疗机构,而错误低估了她的病情,她本来有可能活下来的。而当事情变得彻底无法挽回,进行安乐术的前五分钟,她躺在病桌上,我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,看看她的眼睛,一整天有气无力的她强支起身体,舔了一下我的鼻子。在药师将硫喷妥钠配入葡萄糖溶液后,她主动伸出了前爪等待静脉注射,然后睡着了。
我没有对她尽到应尽的责任,我做错了。这个错误让一个纯真无暇的生命面临死亡,受惩罚的竟然不是我。她直到去世都爱我,丝毫没有一点记恨我、讨厌我的样子,但我配得上她吗?不,我配不上。
我还在哪里对谁负有完全且彻底的责任呢?想必只有那个游戏了。我把姑娘们看成真实存在的人,那么,作为一个玩了四年都没有一个甲章,连一架满改修岩本队都拿不出来的玩家,我还配指挥她们吗?当然不配。玩家在二设中将“解体”理解为卸甲归田,如果能自由选择的话,大凤绝不会选择为我作战吧。还是按十分制计算,大凤是10分,我是1分。
执子之手,还你自由。
很有趣,作为15年圣诞节时退坑的提督很有感触。退坑时我对着屏幕里的舰女人们自顾自的开了瓶香槟 嚼着点心和软糖,凌晨时所有人都从远征归来也修好了,看着光鲜亮丽精神饱满的同僚我满意的关上网页永远的退出了游戏